“本想投资让晚年生活无忧，谁知道被养老院给坑了。”连日来，总计上百位读者向本报“全国两会民意直通车”反映了自己在养老机构遭遇非法集资的经历，这是他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这一问题也引起了全国人大代表、中国航发动研所副总设计师单晓明的关注。她表示：“打击和防范养老领域的非法集资，刻不容缓”。
心声：非法集资击碎我的美梦
2018年，我在小区看到有人发传单，称投资湘潭颐和寿康老年公寓不仅能预定床位，还有高额返现。我们这一代人，大多只生养了一个子女，如今在养老方面面临诸多难题。我想着以后住养老院的话，可以给儿子省去许多麻烦，于是对颐和寿康老年公寓的投资计划动了心。
当年1月，我在湘潭颐和寿康老年公寓项目投资了3万块钱，合同上约定的年利率是9%。同年4月，我90岁的岳父拿到了一笔拆迁款，他得知我在“投资”后，也将20万元拆迁款全部投入到颐和寿康老年公寓。他的年利率更是高达15%！但我们当时只想着在享受投资回报的同时，还能为自己谋划一个养老之所，全然没把风险放在心上。
然而，到了2019年上半年，我们发现，颐和寿康老年公寓的业务员陆续联系不上了，此前承诺的利息也没到账。直到去年8月，颐和寿康老年公寓的董事长迫于压力对外发声，称公司资金链断裂，无法偿还投资者本金。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击碎了我的各种美好愿望。我的老岳父更是可怜，他的老房拆迁，养老钱也打了水漂，又不能入住颐和寿康老年公寓，只好在外租房住。
去年下半年起，我辗转联系到不少在颐和寿康老年公寓投资的“会员”，既有湘潭的，也有来自株洲、长沙、衡阳、益阳等地的。得知项目“爆雷”后，我们分别在所在地公安机关报了案。
养老是民生大事，养老机构打着养老的幌子忽悠老人害人不浅，我希望国家在这方面加强立法，对于借养老之名行诈骗之实的企业和个人，应严惩不贷，对涉案金额特别巨大、给投资者造成重大经济损失的，建议处以死刑！此外，在追责、返款等方面也要健全体制机制，特事特办，帮助老人讨回公道。（湖南湘潭 何平生 69岁）
现状：养老领域非法集资现象频发
“爆雷”的湖南湘潭颐和寿康老年公寓并非个案。据湖南省公安厅经侦总队政委赵江文介绍，自2018年以来，到2019年年末，湖南省公安机关已依法侦破此类案件45起，涉案资金达35亿余元，打击处理犯罪嫌疑人66人，目前形势仍然严峻。
记者梳理发现，从2018年至今，全国各地发生在养老服务领域的非法集资案例已屡见不鲜，牵涉的老年受害者数以万计。
2018年，位于江西南昌的“天地自然养老山庄”和“江西老庆祥阳光社区”对外宣称，老人把钱投到这两家机构，不但可以在那里吃饭、购物、就医、参与旅游团，每年还能享受6%—14%不等的返利。最终，由于资金链断裂，这两家养老机构先后陷入瘫痪，两案涉案人数超4000人，涉案金额超过5.4亿元。
2018年6月12日，陕西西安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的一桩案件显示，13名被告人被控以高额返现和高额利息为诱饵，通过“久安老年公寓”等项目向社会公众吸收资金，涉及集资群众3100余人次，集资金额1.956亿元。
2019年1月，随着上海大爱城数据服务有限公司董事长陈威洋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被上海市松江区人民检察院正式逮捕，该公司此前以高息诱导老年人购买养老床位并提供返租服务的骗局浮出水面。据统计，自2017年以来，总计将近2000名老年人卷入其中，这些老人因投资“上海大爱城”项目造成的经济损失达5.2亿元。
难题：高额保证金模式容易跑偏
事实上，出现在养老领域的非法集资问题已得到了多部门的重视。
2018年8月20日，民政部办公厅发布《关于进一步做好养老服务领域防范和处置非法集资有关工作的通知》，明确“建立周密、高效、实用的养老服务领域金融风险监测预警体系，及时发现并处置养老服务领域非法集资活动”。
国务院办公厅在2019年4月16日发布的《关于推进养老服务发展的意见》中也明确提出，“加强老年人消费权益保护和养老服务领域非法集资整治工作”，其中还强调，“对涉嫌非法集资行为及时调查核实、发布风险提示并依法稳妥处置。
对养老机构为弥补设施建设资金不足，通过销售预付费性质‘会员卡’等形式进行营销的，按照包容审慎监管原则，明确限制性条件，采取商业银行第三方存管方式确保资金管理使用安全”。2019年12月3日，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民政部、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亦联合发布了《关于以养老服务名义非法集资、欺诈销售“保健品”的风险提示》。
不过，对于此类文件，一位养老行业人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文件）初衷很好，但大部分缺少执行细则，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落实难。”该人士直言，养老领域之所以非法集资案高发，与养老机构一直以来模糊存在的会员费、保证金等不无关联，“会员制本身没有错，但会员费怎么收、如何监管没有明确的话就容易跑偏，导致老年人上当受骗”。
湖南长沙一家知名养老机构负责人对此表达了类似看法。他坦言，民办养老机构本就属于微利行业，其经营的养老院在发展初期也曾通过向老人收取“押金”的方式，让老人享受折扣，以此获得部分周转资金，但与那些“爆雷”的机构有根本性区别的是，这些“押金”不会返利息，也不会用来对外投资，只限于正常经营活动。
建议：从严打击坑老骗老行为
对于养老领域的非法集资问题，全国人大代表、中国航发动研所副总设计师单晓明早有了解。去年，她所在的中国航发动研所就有几位退休老同志因听信高额返利，投资养老院被骗得血本无归。今年5月以来，单晓明又接待了多位反映非法集资遭遇的老年人。
单晓明总结，养老机构往往以四种套路来吸引老年人投资：一是以提供“养老服务”，办理“贵宾卡”“会员卡”“预付卡”为名，收取高额会员费、保证金或为会员卡充值等；二是以投资“养老项目”名义，承诺高额回报；三是以销售“老年产品”等名义，采取商品回购、寄存代售、消费返利等方式吸收公众资金；四是以养生讲座、免费旅游、赠送实物等欺骗、诱导方式，吸引老人投资。
得知近期有众多遭遇非法集资的老人通过本报“全国两会民意直通车”表达诉求，单晓明表示，将就涉老领域非法集资的整治问题形成相关建议，带上“两会”。她认为，当前除了加大宣传力度和风险警示，更需进一步加强养老机构金融监管，把规范收费管理作为提高养老院服务质量的重要内容，防范养老机构变相通过会员卡、预付费等方式收取高额费用带来的非法集资风险。
此外，应完善相关法律法规，从重、从严打击此类坑老骗老行为，而且要完善司法援助机制，在立案、审理、执行等环节要充分考虑老年人的实际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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